一個人 一本書 

週五得知外公車禍,骨頭斷掉正在奇美緊急手術,媽媽慌亂的在趕赴醫院途中,第一時間就應允幫忙聯絡的妹妹會過去探視外公。

週日一早,把饅頭打理好,早早出門坐車北上。穿著一身大地的粉嫰色彩,心湖無波無浪,偶有的漣漪是一串串久違了自由的喜悅。一張北上的車票,[1949]攤在腿上,心口縮得緊緊讀著、感傷著。不過短短半個多小時的車程,許多童年記憶、年少輕狂飄進腦海裡…這一刻我彷彿不是媽媽,而是一個要回家的女兒。

其實,和媽媽娘家的親戚並不熟悉,除了已故的大舅舅外,其他人我只知道稱謂,沒有太多深刻的回憶,甚至;他們可能也叫喚不出我的名字。以往,除非媽媽要求,否則我總能輕易的忽視這些人情事故,而無任何愧疚。然而當了媽媽以後,有些感觸似乎讓人柔軟了堅硬的心志。

幾個月前和妹妹帶著饅頭在返回老家途中,銜母命代替媽媽去看一下外公外婆,規畫行程時,硬是希望能縮短外公外婆家這一站,好早早先返回老家陪阿公阿嬤,隔天再北上回台中。然而在小舅住處陪已有失智現象的外婆吃晚餐時,外婆時時盯著小饅頭,抖著手也想餵貪吃的饅頭吃麵,我忍不住想多留一些時間陪這個沈默的老人… 妹妹說,塞錢給外婆叮嚀她去買些自己想吃的小零嘴時,外婆紅了眼眶,有些不知所措。

眼前的這個老人,身子依舊乾乾淨淨,白白的皮膚只添了一絲絲紋路,依稀看得出她那出身富家千金的氣質,然而童年時期,為了媽媽的一場眼淚,我著實不喜歡她那勢利的眼神和苛薄的言語,小小的心上起了個不成熟但很認真的誓言:『此生;我只願客氣的喚她一聲外婆,也絕不願多浪費一丁點我真摯的情感。』      我想我食言了。

外公一直都是個生活簡單、在家修行四處幫助窮苦人家的活菩薩,愛恨痴嗔在他眼中皆如雲煙一縷,生活就是一種修行,隨遇而安結善緣。我和妹妹們都喜歡他,卻也從來沒有親近過。

病房裡;外公依舊樂觀,笑聲朗朗。是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了,完全不願麻煩兒女的他,似乎對這樣的大仗陣略顯不安。看著媽媽照顧外公的小心翼翼,空氣中流動著的父女之情很深很重,我終能明白,親情的流轉中不會有永遠的怨懟與仇恨。想當年外婆對這個女兒最刻薄,然而現在卻是她時時陪伴、噓寒問暖,外公一向以濟人為重,卻也因此等胸懷贏得後輩的敬重…

離開醫院,走走逛逛了一些店,流連在許多可愛的小飾品裡,最後卻也像被制約似的找找看看有無適合孩子的東西…我本欲把握能把孩子留給公婆而安心外出的機會,好好做些自己想做卻因時間不夠而未能實行的事,然而也因為想做的事與想去的地方太多,我無從選擇於是甘於放棄。這一刻,停駐在我心上的仍是在家搗蛋的孩子。

回程的火車上站滿要返校的學生,我的1949在我讓位給一位提滿食物與新鮮蔬菜的阿婆時默默躺進我的包包裡,阿婆一直點頭道謝反而弄得我很不好意思。她告訴我,她要去兒子家住幾天,新摘下的菜是自家種的,很新鮮也很健康,兒子和媳婦平日工作忙,哪裡有時間能好好做頓飯…那份慈愛與口氣好像我老家的阿嬤,原來母親的眼睛裡盛滿的盡是孩子的需要,不管孩子長到幾歲,在母親的心裡永遠都是孩子!

 

「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在追火車,一路追一路喊一路哭一路跌倒,她的孩子在車廂裡頭也大哭,找媽媽,但是誰都沒有辦法讓火車停下…」

「每次火車從衡山站裡開出來,我老遠就從屋子裡衝出去,拚命往鐵軌那邊跑,往火車跑過去,我去追火車,一路追一路喊媽媽媽媽…」

「什麼母愛呀,人到了極限的時候,是沒有這種東西的。眼淚都沒有了。」  ─ ─大江大海 一九四九

 

好沈重的年代,好痛苦的極限,默默看著阿婆白花花的頭髮,想著~還好!我們都是乘著火車趕回孩子身邊的母親。

有時;時間與空間上的淨空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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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wesley100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